发表时间: 2023-10-23 19:48
本文是《中国书法史·魏晋南北朝卷》读书笔记的最后一篇,这一篇过后,我们就要转入《隋唐五代卷》了。
本文分三个部分:
北朝包括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和北周五朝。
自公元四世纪以来,前代名迹多流传江南(原因是北方战乱,文士阶层多逃向南方,南逃过程中,书法名迹也被带向江南)。而其后,著名的书家多在南方,所以收藏的风气在东晋、南朝特别盛行。
北方文风不振,但在北方,名家书迹照旧是士人珍重的藏品。比如十六国时期崔潜为其兄崔浑等人所作诔文“手笔草本”,北魏时犹在,王遵业买书得之,“宝其书迹,深藏秘之”。
北魏时期,人们看重崔、卢(前文讲过,即清河崔氏、范阳卢氏)之书,尤其是崔浩的书迹,“人多托写《急就章》”,“世宝其迹多裁割连缀以为楷模”。显然,由于北方绝少古代名家书迹,当朝名家手迹即为珍贵之物。但这些名家书迹被人收藏,其作用多为“以为楷模”,即更多是用来当作“习书”的范本。也就是说,更看重其实用价值,并不是为了“收藏”而“收藏”(比如,传世、增值等)。
自公元5世纪以来,常有江南的皇族、高门士族投北,于是,就有可能携法书名迹北来,但并没有详细记载(那个时候,收藏还没有成为专门的学科,所以记录也不为人所重的原因)。
我们上一篇讲过的梁末高善宝焚书,有“四千卷”书画在煨烬之中收归长安。这该是北朝御府最重要的收藏了。
然后是“王褒入关”,成为“南朝书法北流之始”。
(王褒像)
到隋灭陈之后,江南公府的藏品载归北方,收藏的中心由江南转移到北方。
总之,北朝的法书收藏史相对简单,直到隋唐,北方才又成为收藏的中心,不过,那是后面章节才会详细讨论的问题了。
收藏法书名迹,特别是御府收藏,往往需要“装治”一番,以便赏玩,亦方便保存。
“装治”自东晋始,但东晋装治名迹,不甚讲究。一是“真草混杂”,如桓玄所装二王书,不分书体,只是按人分装,王氏父子“各为一帙”而已。二是装背工艺不佳,唐朝人所谓“晋代装书”,“背纸绉起”,可见装背工艺有多差。
到了刘宋时期,御府精心整理藏品,开始讲究装背工艺。而且确立了卷轴的装治形式(依《历代名画记》记载,装背工艺始于南朝宋的范晔(对,就是《后汉书》的作者,这样一想,有些人是天赋异禀的)。
(范晔画像)
刘宋御府的藏品,曾经数次装治,良莠有别,规制各有不同。文帝时期,范晔装治者,“卷帖小胜,犹谓不精”。孝武帝时,使徐爰治护,有的“随纸长短,参差不同,具以数十纸为卷,披视不便,不易劳茹”,又“善恶正草,不相分别”;有的“卷小者数纸,大者数十,巨细差悬,不相匹配”;甚者有学前人之书者与“聊尔戏书”之迹杂在一纸,殊为猥劣。
显然,这个时期的收藏装治工作,藏品分类不精细、装治工艺不统一,也缺乏精确的真伪鉴定。但请注意,这就是书画装治的萌始状态。
明帝泰始年间,朝廷开始大规模收藏,又新得不少名迹,诏令虞龢、巢尚之等人品题藏品,重新装治,“拓书皆用大厚纸”。
(虞龢画像)
这时新装的藏品,作了两个方面的整理工作:
1、整理形制,区别类属。将巨细差悬者,剪裁皆齐,以二丈为度;按书迹的质地分别装治;按质地、书体分类,分别装珊瑚轴、金轴、玳瑁轴、旃(读zhān)檀轴。2、对藏品的书法予以编次整理。“补接败字”,并做到“体势不失”;同为一卷的各帖,按书法水准排序,以好者在首,下者次之,中者最后,以便赏玩;帖中文字无次第者,皆归入“戏学部”;“除猥录美”,书有晋者悉皆删去。
现在我们读到的虞龢《论书表》,记录的刘宋内府书法藏品情况,目录、分类已经非常明晰,应当也是这次装治整理的成果。
(虞龢《论书表》中记录的藏品数量)
除了“装背”之外,“押署”也起于南朝。
南朝刘宋科捡御府法书古迹,开始实行“押署”之制,即由鉴识艺人在藏品上署名,作为秘藏或鉴定的标记。《历代名画记》卷三记载了南朝的“押署”艺人名单:
宋三人:张则、袁倩、陆绥;齐二人:刘瑱、毛惠远;梁十四人:沈炽文、唐怀允(充)、徐僧权、孙子真、庾於陵、法象、徐汤、孙达、姚怀珍、范胤祖、江僧宝、满骞、陈延祖、顾操;陈二人:杜僧谭、黄高。
由《万岁通天帖》知道,梁府押署多题于一纸的首尾,大概也是刘宋实行押署以来的通例。熟悉篆刻史的朋友都知道,到唐太宗时,天府藏品开始用印,即于每缝处以“贞观”小印印之,作为天府藏品的标记,此是南朝押署之制的演化。
(李世民和他的“贞观”小印)
在唐朝,鉴识人“跋尾”似更流行,这是押署的又一变制。
关于这一点我们的资料更多来源于梁武帝和陶弘景的来往对答,而他们鉴定名迹也各有一套经验。比如陶弘景《乐毅论《太师箴》是“篇章体”,并称这种体式“追似单郭为恨”,婉转地否认了这两件书迹。这是通过比较的方法来辨别王书的真伪;而梁武帝在答书中说:“逸少迹无甚极细书,《乐毅论》乃微粗健,恐非真迹;《太师箴》小复方媚,笔力过嫩,书体乖异”,这是他从王羲之书法的笔画特征、笔力、体式结构来作论断。
(陶弘景像)
陶弘景不仅把握了王羲之书法各阶段的特征,有名之迹的名称,连代笔的实情也了然于胸,而且熟悉东晋其他名家的书写特征,以及刘宋御府藏品的装治形式等等。这是源于他的广见博闻,才能指出种种冒名王书的杂迹,并道出赝品的本源。
关于锺繇的书法,梁武帝依据前代文献的记载,由读书获得鉴定锺书的标准,所谓“真迹虽少,可得而推”,这是依靠学养以助鉴定。
那么,南朝人士辨别真伪的依据,以及鉴定的方法,主要是从笔画之粗细,笔力之老嫩,以及体式结构、书写范式、书家的风格特征(包括阶段性特征)来鉴别真伪,同时借助文献的记载,因此,鉴定者的学养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其实,后世的鉴定者,“学养”也是必须的条件。
当时的藏品还没有出现题跋、收藏印之类,所以南朝人士辨伪的手段,主要是依据书法特征来分辨,但他们已经注意到各代装备的特点。
再说赝品的分类:
在南朝,许多赝品属于“张冠李戴”。大体分为三类:
第一类,将摹学名家的书迹视为名家之迹;第二类,收藏者无知,误将他人手迹当作王羲之书,奉进御府后,鉴识人也作为王羲之书法归档;第三类,前人摹拓的名家书迹或者字样。帝王命令拓书人将御府所藏法书名迹摹出副本,用以“赉诸王及朝士”,这种做法,南齐时期已经存在,因为摹拓精良,若干年后被误认为真迹了。
下一篇,我们开始转向隋唐——
(【跟着布丁读书法史】之101,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版权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