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文化发展模型初章：开启文化发展的新纪元

注：写了一遍小文章，就教于各位同好。因文章比较长，准备每天放出3000-4000字左右，大概30天可以完成。

第一章 引言

第一节 物质文化的6M模型

一直就很喜欢收藏，平时也买了很多有关的书看，也喜欢去到哪就找当地的博物馆，也收了一些东西，例如瓷器、青铜、玉器、字画、古籍等，也不知道对不对。在这个过程中，也逐步的在思考：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各种精美的器物是怎么来的？为什么那个时代会产生那种器物而不是其他？器物上的纹饰体现了古人的什么想法？为什么要有这些图案？各种材质及工艺是怎么发展起来的等等。书里其实说了很多，也总结了很多规律，但是一般都是说“是什么”的多，说“为什么”的少。因此，自己也想能否总结出一些规律，甚至提炼出一个模型来试图解释心中的疑问，因此有了以下的一些初步想法。

以上的模型我归结为物质文化的6M模型，其中的6个要素（6M）也分成两类，一类是属于外部因素（思想及技术），一类是属于内部因素（用途、材质、器型、纹饰），也有人把这四个内部因素再做了分类，分成了自然属性（材质）、社会属性（用途）、加工属性（器型、纹饰）。之所以要用M字开头的英文，一方面是容易记忆，并显得简单明了，容易表述；另一方面就是会显得高级些（很多模型都是如此）。

这六个要素的英文意思在这里也解释一下，还是非常能体现各个要素其本质意思的。

Mental（思想）: 本意是精神的、智力的。我这里说的思想就是指古人的精神思想，它包括了宇宙观、宗教观、历史观、伦理观等，是精神层面的东西。

Method（技术）：本意是方法、措施、条理。和我要表达的技术是同一个层面的意思。物质文化史，是技术的历史。

Manner（用途）：本意是方式、礼仪、规矩。我要表达的用途指的是生活用品、装饰用品、祭祀用品等，都是按照一定的规矩（或礼仪）使用的东西。

Material（材质）：本意是材料、原料，即物质体现的载体。例如石器（石斧）、动物器（龟甲、动物骨头）、陶器（陶罐）、玉器（玉琮）、青铜器（鼎、簋）、铁器（量、铁权、铁币）、砖石造像（昭陵六骏）、砖石画像（壁画、砖画）、瓷器（汝官哥钧定）、纸张（字画、碑帖、书籍） 、竹器（竹雕笔筒）、铜器（铜香炉、铜镜）、木作（红木家具）、漆器（羽觞杯）等等。物质文化史，也是材质的历史。

Model（造型）：本意是模式、风格、样式，就是器物的形状，例如讲到玉壶春瓶、梅瓶就会想到它的对应器型，说到玉琮就会想到其天圆地方的样子等等。

Mark（纹饰）：本意是记号、标记、符号等。器物上的花纹以及文字等都是一种符号，它体现了制作者所要表达的深层次的含义（比如对祖先的崇拜、对当权者的敬仰、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等等）。

第二节 6M模型各要素的相互作用方式

6M模型的各个要素之间是互相影响的。其影响可分为两类，一类为直接影响，另一类为间接影响。（在第十章会对每种影响作详细的举例）

第一类：直接影响

“思想”作为一种需求（想干什么），决定了物质的使用方法，即“用途”（路径A）。有了想法，就会想方设法创造出该物质，从而推动“技术”的进步及发展（路径C）。当统治阶级有了相应的想法，就可以要求制作他所需要的物品。例如明清两代皇帝大力推崇的宣德炉的制造及仿制。

“技术”作为一种供给（能干什么），决定了想法能否实现，同时也会促进更多想法的产生，从而创造出更多的需求，推动“思想”的不断进步（路径D），例如古人对青铜器的需求，促成了组织和管理能力的进化，从而更有效的运用人力，逐步有了国家机构的雏形；“技术”实现的方式成熟后才能创造出新的“材质”（路径E），例如青铜器，在掌握了对火的使用、了解石器制造过程中的矿物学知识、以及陶器制造过程中对块范分铸法的启示这三大技术后，才能真正使用范铸法制作出青铜器材质的物品。

但“技术”无法推动需求产生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有许多的技术在古代就已经发明出来，但由于没有使用场景（这种情况往往是由于上层阶级不允许、不鼓励，而将该“技术”的使用场景扼杀）；或者使用场景非常少（只在上层阶级使用、使用时间很短且无后续使用需求等），从而扼杀了该种“技术”的继续发展。例如象牙席，由于象牙十分罕见和昂贵，且制作象牙席耗费的人力非常多，雍正时期，他听说制作象牙席的材料以及工序这么的奢侈，于是直接禁止了象牙席的生产。

具有某种“用途”的物质，必然是选择某种“材质”作为载体（路径G），并通过该载体的形状和花纹（包括文字）表现出来，即“造型”和“纹饰”（路径I、路径J）。例如祭祀用的礼器通常选择贵重材料，如青铜、金、玉等，以显示其神圣和尊贵，说明“用途”对“材质”的影响。又例如喝茶，因陶瓷具有微量吸水性，易于清洁，耐高温，且保温性能好，还可在炉上煮茶，能保持茶叶的原始风味，因此喝茶多用陶瓷器，古人喝酒也会用陶瓷器。茶注是用来倒茶的，茶是热的，因此茶注不用配注碗加温；而酒注是用来倒酒的，酒是凉的，需要加热，因此酒注会配注碗以加温。不同的“用途”会影响到不同的“造型”。

还有一种情况是，人们无意中发现了某种物品的使用场景（用途），继而有意识的（思想）生产或创造该种用品（路径B）。例如陶器的发明及使用，对于陶器产生的确切时间以及它是怎么发明的，至今还不清楚，较为流行的一种推测认为原始人偶然把沾有黏土的篮子，放置在火旁，后来被火烤的发硬，成为不易透水的容器，由此得到启发，最终发明了把经过水湿润后的黏土塑制成型，晾干以后再用火焙烧，制成坚硬耐用而不透水的陶器。

“用途”可以分很多类，有礼器、生活用品、装饰品、农具、兵器等，可大致分成工具、礼器、装饰器三类。工具以方便、实用及成本低为标准；而礼器则背离了“最少致力”的制作原理，以最耗费人力财力的方式，体现其“奢侈消费”的目的。礼器和实用器的区别首先表现为对“材质”和“造型”的有意识的选择，“纹饰”随之成为另一个区别符号，并进而导致装饰艺术和铭文的诞生。而装饰器则介于工具和礼器之间，既可以用成本低的材质，也可以用昂贵的材质；既可以是简单的造型，也可以是工艺繁复的造型；既可以光素无纹，也可以使用自己喜爱并允许使用的任何纹饰。可以说，装饰器（也可以把范围扩大一点叫赏玩器）是最能体现个人审美爱好，最能表达个人情感，最能自由发挥的一种用品。

作为载体的某种“材质”，也会对其使用方法有所要求，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决定其“用途”（路径H）；例如玉簋，模仿盛放煮熟食物的青铜簋形状，但玉簋因其材质原因不会用于盛放食物。使用该“材质”，也会影响“造型”及“纹饰”的选择和使用（路径K，路径L）。例如，陶瓷造型基本是圆的及圆的变化，尺度也适中（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这是因为陶瓷的“材质”是黏土，制坯时，过大过小不易，焙烧中，坯体还要收缩变化，坯体越高，变形越显著，对同样大小的坯体，圆的变化小于方直。而人的视觉难以感受不很周正的曲线，但对稍有变化的直线极敏感，扭曲的“造型”既不美观，也不适用。因此，实用器都会做到大小适中，而过大过小和方直的造型仅属于不惜成本的奢侈品。

另一方面，新“材质”的出现，又会对“技术”提出新的要求，以适应该种“材质”的特点（路径F）。例如引入了珐琅彩后，会对如何使用该材质提出了新的要求，即而在瓷胎、铜胎、紫砂胎上不断进行实验，最终创烧了瓷胎画珐琅、铜胎掐丝珐琅等名品。黄金也是一个例子，发现了黄金后，就会促进黄金的加工技术的出现。

第二类：间接影响

“技术”对“造型”及“纹饰”的影响：

存在一种“技术”与“纹饰”的关联，即不同的“技术”与其特定的“纹饰”联系在一起。例如天珠，至纯天珠采用独特的白化工艺（型二工艺），对应着特定的图案（大多对称图案），而措思珠不经过白化处理（质地呈半透明，但有糖化及染色处理），对应的图案大多不对称。不同的工艺类型和与此相关联的图案设计最终与瑟珠使用者的社会等级或宗教寓意有关。同理存在于瓷器的官窑及民窑。“技术”对“纹饰”的影响是通过“思想”及“用途”两个要素间接影响的（路径D-路径A-路径J）。

“技术”对“用途”的影响：

新“技术”的出现，可导致在“思想”上出现了新的变化，比如产生了新的制度，新的治理方式等，从而导致某物质（或事物）的“用途”得到蓬勃发展。比如弓弩的发明，令普通人不用掌握特别高的技能就能使用，从而使战争的方式出现改变，导致可以组织普通人（非军人）参与战斗，军队的组织形式及人员组成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令弓弩这种新型兵器得到了普遍的应用。“技术”对“用途”的影响是通过“思想”传递的（路径D－路径A）。当然，新“技术”无法对“用途”产生影响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比如新“技术”太过超前，“思想”跟不上，从而无法产生“用途”。没有需求，再好的供给也没有用武之地。

“思想”对“材质”的影响：

“思想”对“材质”的影响是深远的，有了“思想”上的推动，新的“材质”才会不断涌现并得以使用。例如珐琅彩，由于康雍乾三代皇帝的喜爱及推动，才有了基于引进的珐琅彩之上的国产珐琅彩，才有了众多珐琅彩颜色的创新，才有了瓷胎画珐琅这种新产品的成功烧制。

“思想”对“造型”及“纹饰”的影响：

“思想”对“造型”及“纹饰”的影响也是深刻的。通过对玉文化历程的分析，可以看到在不同时代玉器的“造型”和“纹饰”上，凝固着不同时代“思想”文化的深深印记。

《考工记》可以作为物质文化工艺之美的总结。《考工记》是先秦一部专论匠作的书，后被编入《周礼》。《周礼》又名《周官》，是一部关于周代礼制的书，本有《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事官》）等六篇，后来《冬官》一篇缺失，有人将《考

工记》作为《冬官》的替代物编入《周礼》。众所周知，《周礼》是儒家的重要典籍，而《考工记》原本不过是制作器物的书，地位不高，因为编入了《周礼》，就上升为经典的地位。

《考工记》说：“知得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百工之事，皆圣人之作也；烁金以为刃，凝土以为器，作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此皆圣人之所作也。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

百工之事，都是“圣人”的工作。这个定位是非常之高的。由此可知，史前之所以做出了那样精美的器具，原来均是部落中最聪明、最能干的人所为，而他们在部落中享有极高的地位，获得大家的崇拜。

所以，工艺之美，在《考工记》看来，其本质在于“圣”!“圣”兼有人灵与神灵两个方面，人灵指人的知识和智慧，神灵指大自然的各种启迪及偶然因素。“百工”就是这样做出来了。所以，任何一件工艺品，在远古的人民看来，均具有人灵与神灵两个方面，是人性与神性的完美统一。糟踏任何一件工艺品，就不只是暴珍人物，还是暴珍天物，暴珍神物。

《考工记》提出器之美在于四个条件，“天时”、“地气”、“材美”、“工巧”。“天时”是什么？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指客观条件的总体：首先是指需要，需要是创造之母，指的是必要性：其次是指宇宙运行的基本规律。这是天时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神意了。“地气”主要是指地方性的客观条件包括自然性的和人文性的。自然性指自然地理、气候等；人文性的主要指当地人的习俗、生产方式和生产水平等。

天时与地气具有相通性，天时作为客观条件的总体着意于宇宙运行的规律，比较地形而上，近于道；地气只是实现工艺的具体条件，着意于现实可能性，比较地形而下，近乎器。“材美”，指制造产品的材料，“工巧”包括技术与艺术两者。

“天时”对应着思想；“地气”对应着用途；“材美”对应着材质；“工巧”对应着技术，这四个方面决定着器物的美，决定着物质文化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