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看瓷器嫁妆的变迁：冯彦伟散文的新解读视角

从远古走来的瓷器“嫁妆”

冯彦伟

颜神古镇的北边有一片用围墙圈起来的露天货场，人们叫作北货场，大门上挂着“山头陶瓷批发站”的牌子，据说是“计划经济”以前北方最大的陶瓷批发市场。

四十多年前，在我回到镇上工作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多大变化，从东到西方圆二里多，坡坡坎坎，小道连着大道，道道相连，瓷器、货堆、草垛、绳捆，一堆一堆摆放在那里，还是我童年时的老样子。只是那几棵小白杨已长成茂密的参天大树，给树荫下的老屋平添了几分景致。老屋一直是货场用来办公的。鸟儿是很少在那里筑巢的，尽管时常在上边“叽叽喳喳”叫来叫去，在那里停一停，看一下货场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就飞走了。

老王叔是货场的场长。说是货场，到不如说是个大包装库。老王叔是从干包装工干起来的。早在上世纪50年代初，这里就建立了陶瓷批发站，各个窑厂生产出来的瓷器，由批发站定点收购到货场里，货场里再根据客户需要进行分类包装。离货场不远就是山头火车站，货发往外地很是方便。

爷爷是老窑工，从小就在窑厂打工，经常往货场送货，一来二去成了王叔的好友。后来父亲又跟随爷爷在窑场干刮碗工。父母结婚时，正遇上自然灾害，听父亲讲，在最困难的时候，靠吃野菜、树皮和地瓜秧子度日，上山开荒种地成了“香饽饽”。爷爷看到了“填饱肚子”的良机，便找母亲商量，让她辞了工作去上山种地。母亲是地道的颜神古镇人，祖祖辈辈以陶瓷为生，外祖父是公私合营后的第一批老窑工，到了母亲已是国营陶瓷厂的工人。

母亲参加工作时是从干包装开始的，包装工是力气活也是手艺活。瓷器易碎，特别怕碰、怕磕，包装时须特别小心才是。尽管干包装累了些，但还是对此情有独钟。就上山种地很是想不开，便和爷爷说明了自己的想法：“我是窑工的后代，谁也甭想打我工作上的主意，我的活路让我自己做主。”当时，母亲对工作的执着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为了逃避爷爷三番五次的劝说，一气之下便回了娘家。

后来，王叔得知后，就去找爷爷说理。

王叔说，“眼下，生活是困难些，但再难咱不能丢了老祖宗的饭碗。”

爷爷感到王叔和母亲说的在理，母亲从娘家回家后，便委婉地向母亲作了解释，还鼓励她安心踏实地把工作干好。

就这样，母亲从绳捆到木箱再到纸盒包装一干就是十几年。常听母亲讲，在她经历的人情世故里，瓷器里边是大有学问的，即使是一般的包装工艺也是这样。瓷器就像待嫁的姑娘，“出嫁”时总要打扮一番，这“打扮”就是人们常说的瓷器的“嫁妆”。这“嫁妆”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也在不断地打点着每个时代人们的生活情结。说起包装来，母亲总是滔滔不绝，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使我更加地敬佩母亲及老一辈陶瓷人。

的确，正是一代代陶瓷人的坚守才有了今天陶瓷的辉煌。

上百年来随制瓷工艺的不断改进，许多工艺已由手造渐近机械化，独包装还没有机械化工艺所替代过。

瓷器，是中国的国粹，是我们这个善于创造并深赋美感的民族曾经所独有的，在中国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千百年来瓷器漂洋过海，在为世界各地送去了精美瓷器的同时，也传递着中国文化的自信。瓷器从原料加工、成型、烧成到包装出厂，要经过七十多道工序，复杂的瓷器生产以及繁盛的瓷器销售，无疑加大了瓷器这一易碎品的风险，包装不断地显现了在其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包装伴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经历了漫长的演变和发展过程。早在遥远的旧石器时代，人类就学会了使用植物茎条进行捆扎，还用植物叶、果壳、兽皮、贝壳、龟壳等物品来盛装转移食物和饮水，几乎没有技术加工的自然方法，自然而然地成为萌芽状态的包装。原始社会后期，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漫长过程中，千年的中华文明积淀开始逐渐发生质的变化。瓷器在汉代以后，渐渐取代了陶器，开始进入寻常百姓家。自唐代以后，随着中国的海外贸易蓬勃发展，瓷器作为中国的独有商品远销国外。生产力的巨大进步、贸易蓬勃发展，对精美的瓷器进行适当的包装，以满足远距离运输交易的便利，先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运输瓷器过程中，不断总结经验，书写出中国陶瓷包装史上的华彩乐章。

母亲的包装工作是从最原始的绳捆开始的。绳捆就是把瓷器垫上稻草按十件或二十件一搭，用草绳捆在一起，草绳也是用稻草拧成的，附近就有专拧草绳的“草绳社”。到60年代厂里有了出口任务，广州和天津是最大的出口口岸，很长一段时间由草捆改用木箱。木箱体重、成本高，又占用国家木材资源，再加上口岸供应木箱往返运输实不合算。1968年后改用纸箱，从此出口瓷才有了象样的包装，纸箱既经济又美观，便于设计印刷，适应多品种生产的需要。1972年底出口瓷由天津口岸转为青岛口岸，随着外贸市场的发展，出口量日益增加，对出口包装装潢也有了更高的要求，也从此有了专门的包装设计人员，包装箱盒品种也大大增加。上世纪80年代初，有了由美工设计人员组成出口包装设计机构，包装装潢开始发生了显著变化，已有上百个纸箱（盒）品种投产使用，还配以相宜的名字，像新谊、金玲、银玲、新丽、幸福等等，式样在不断更新，彩照商标也逐渐增加，不断满足了人们对瓷器的需求。设计人员不断研究改进箱盒结构，积极寻找新的包装材料资源，1979年在省外贸的帮助下，与掖县沙河草制品厂挂钩，用玉米苞皮编织箱盒，把箱盒变成一个既实用又美观的工艺品，从而提高了产品身价，现已批量生产十几个品种，有15头茶具和各种瓷塑工艺品等，很受外商欢迎。目前，本厂出口瓷包装装潢基本上改变了过去那种一等产品三等包装的落后局面。

多年来，出口瓷箱盒由青岛外贸供料，博山纸箱盒厂加工。本厂出口瓷纸箱年用量，据统计1974年为17.8万个，1979年增至41.6万个，1983年减为25万个。包装箱多是进口纸，箱盒抗折抗压强度高，箱盒价格由外贸和纸盒厂商订，总包装费一般可占货金的三分之一，再加外运费可占货金的二分之一。

现在看来，瓷器的包装确实是不可或缺的“嫁妆”。从原本的方便搬运的，到礼品等各式各样瓷器包装的出现，瓷器包装随社会的进步而进步。但是不管社会如何变化，瓷器包装首先是用于方便经营的，等到在现实生活中足够用了，人们的物质生活也比较丰富了，这才有了更高追求的出现。真正作为礼品市场的精美瓷器不断面世，人们开始注重瓷器“嫁妆”的美化。

从平民百姓，到国家领导，看个朋友，走亲访友，领导出国访问，人们不得不在不断地装点着她的身价。在推动着瓷器精益求精的创作的同时，也更加注重瓷器与“嫁妆”相媲美。

今天，再次来到颜神古镇，再次从母亲及先辈们工作过的货站，曾经的繁忙已成为颜神古镇里的风景，她们不会想到，这从远古走来的瓷器的“嫁妆”，会越走越远，除了在不断更新包装材料以保证产品安全性方面做文章以外，人们已将重心放到从精神层次去考察陶瓷包装如何满足人们日益增进的审美需求，这样的变革使得陶瓷包装日趋专业化、标准化、生态化。

过去的上千年时间里，中国良好的陶瓷包装方式是实现陶瓷商业经济利益以及艺术品文化审美等多重价值的重要保障。今天，当人们不再更多地从安全上的需求而重视它，它反而成为取悦人们的一种方式，在把文化留给人们的同时，也把视觉盛宴留给了人们。

作者简介：

冯衍伟（冯彦伟），男，山东博山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高级政工师，入编《淄博文化艺术人才名录》。下乡、入伍、当工人，历任部队（兼职）新闻干事、军报（见习）记者、企业宣传干事、秘书、办公室主任、纪委书记等职，现供职于淄博华光国瓷科技文化有限公司。长期从事文字工作，业余时间进行文学创作，尤其致力于陶瓷和古窑文化题材的挖掘。

在《》（海外版）《解放军报》《经济日报》《工人日报》《前卫报》《》《山东文学》《世纪潮》《新大陆》等多家报刊发表文章上百篇共300余万字。获济南军区优秀新闻工作者、淄博市优秀政工干部等荣誉称号。出版散文集《春天的梦》《古窑韵事》等。主编《华彩乐章》《华彩乐章·第二部》《华光陶瓷大事记》。作品多次获奖，《古窑韵事》荣获淄博市优秀文学奖，散文《故乡的炉火》荣获2007年度山东省“五一”文化奖，《街西头的老屋》《颜神古镇》入选《人民周刊》中国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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